2022/07/29【天下財金週報】康陳剛

台北101團隊當年為遲早失去「世界第一高樓」頭銜煩惱不已，卻因此走出一條永續的路，不但每年省下上億電費，最近還成為金融、物流、電信甚至精品業的老師，要幫其他商辦大樓和企業總部一起「綠」起來。

2008年，當時仍是全球第一高樓的台北101，受制於經濟前景不明，商辦出租率還未滿7成。到了2020年，台北101出租率早已站穩95%以上，幾乎一辦難求。

令人意外的是，在數千人進駐辦公後，這棟台灣地標建築的排碳量卻比12年前還少了22%，相當於30座大安森林公園吸碳量，每年更省下1.5億元電費。

不過這樣的優異成績，外界過去少有關注，直到最近幾個月情況才有了變化。

「以前我都出現在時尚版，現在都是在永續版，」活躍於時尚圈的台北101營運長劉家豪笑說，今年農曆年後，永續議題的活動邀約遽增，單月邀約量幾乎是以往一整年的數量，媒體版面也比過去大得多，朋友告訴他現在「永續才是時尚潮流」。

嗅到這股商機，三度取得美國綠建築協會LEED（能源與環境設計領導認證，Leadership in Energy and Environmental Design）白金級認證的台北101，決定在今年啟動新業務，要協助其他商辦大樓取得LEED標章，短短半年已有20多家客戶上門洽詢，橫跨金融、電信、物流甚至精品業。

全球第一高樓，註定失去光彩頭銜

台北101很早就投入永續領域，像是從2008年開始進行碳盤查，比金管會對上市櫃公司規範早了15年；2011年首度取得LEED既有建築白金級認證，刷新取得該認證的全球最高樓紀錄，至今仍是紀錄保持者。

能繳出這些成績，其實是台北101當年在內外壓力之下，不得不走的一條路。

「你知道有另一棟已經在蓋了，而且沒人可以超越，說沒有壓力是騙人的，那時候常聽到『世界最高樓，你還能喊多久？』，」台北101工程營運部資深總監陳振翔回想，當初大樓才剛落成，就不時聽到冷嘲熱諷，至今言猶在耳。

他口中的另一棟，是2004年台北101剛落成時已在動工興建，至今仍是世界最高樓的杜拜哈里發塔。

為了在「全球第一高樓」這剛獲得就註定失去的頭銜之後，重新找到國際舞台上的新定位，台北101團隊2006年決定投入申請國際綠建築LEED認證。複雜的LEED得分規範，讓他們光是上課就上了一整年。

在硬體方面，台北101投入6000多萬，全面改造能源管理系統，並在大樓內空調箱、幫浦都裝上變頻器，優化空調系統達成節能效果，才能在2011年首度申請LEED就取得白金級認證。

比硬體更重要的是，採購、裝修、清潔及廢棄物管理機制都得進行整體優化，從日常營運中達到節能、省水、減廢等目標，像是將回收分成26類，並將所有廢棄物秤重紀錄，讓大樓廢棄物回收率維持在將近8成。

這套建築大樓的節能回收法，日後吸引中信南港園區前來求教並導入，成為台北101開創LEED認證顧問業務的契機。

一戰成名，幫中信省下6000萬

2019年，台北101在全球上萬棟高樓中脫穎而出，獲頒「全球50最具影響力高層建築」，與紐約世貿中心一號大樓、香港中銀大廈等齊名，獲獎理由之一是「落實環境永續」。

「我們在想這個影響力是什麼？你自己做半天得到肯定，應該也要去影響別人，」劉家豪回想，除了獲獎後企圖擴大影響力的起心動念，從歐洲到台灣陸續推出淨零碳排政策，都讓業界對綠建築的壓力和需求跟著隱隱作動。

台北101股東之一中信集團，當時也希望讓位於南港的中信金融園區取得LEED認證。只是一請外部廠商評估，就開出需要6000萬預算汰換設備的要求，因而向台北101尋求協助。

「我們都跟人家說，我來教你們有一個好處，我們不是設備廠商，用實務經驗告訴你哪些手法可以低成本、甚至零成本達到LEED標準，」陳振翔笑說，很多客戶一開始難以置信，「其實真的有可能，但要做過才會知道。」

在台北101建議下，中信引入新的廢棄物管理機制，並增設垃圾電子磅秤設備，前後只花了不到100萬，就將廢棄物回收率從18%提高到51%，無須花上6000萬元，就成功取得LEED既有建築白金級認證。

美國綠色建築委員會（USGBC）北亞區副總裁王婧觀察，台北101內部自有工程團隊及LEED專業認證人員，都是多數大樓所缺乏的條件，這讓他們有機會以業主身份切入LEED顧問市場。

此外，台北101團隊比外部顧問更了解大樓營運，也懂得如何和租戶溝通，落實節能減廢的管理機制，往往能提供比一般顧問更實用的建議。

在中信之後，台北101陸續收到顧問詢問，從電信業的辦公大樓、物流業的倉儲建物，再到精品業專櫃空間，大至上萬坪樓地板的商辦，小至5、60坪的室內空間，都紛紛找上門來，也讓陳振翔不禁說道，「我們做環保這麼多年，現在覺得有點揚眉吐氣了。」

綠商辦風潮來襲，台北101穩居第一

最近一兩年，「綠商辦」需求變得更加迫切。多家國際商仲都指出，許多在台外商企業受到總部指示，在選擇新的辦公室地點時，已將LEED認證從加分條件，改為必要條件，讓綠商辦比一般A辦更加搶手。

「外商現在在選辦公室就是must be green，一定要綠建築，」瑞普萊坊市場研究部總監黃舒衛分析，綠商辦需求成長，但信義計畫區只有5棟大樓擁有LEED認證，在本就供不應求的台北A辦市場裡，綠商辦供給更顯稀少。

需求成長，也帶動綠商辦租金有更大的議價空間。黃舒衛解釋，以英國、澳洲等地實證研究來看，在相同區位、相同屋齡的商辦空間，有綠建築認證的辦公室可溢價超過2成。

台北101三度取得LEED白金級認證，加上地標性、交通轉運和零售設施等條件，即使屋齡比隔壁的南山廣場老了13年，仍以每坪5000元租金穩居全台最貴商辦寶座。

匯豐（台灣）也在今年將總行辦公室移至台北101。「對於新總部計畫很重要的考量是LEED認證，尤其對現在的匯豐來說更為重要，」匯豐（台灣）營運長費澤然（Zach Fraser）指出，匯豐集團目標在2030年達到淨零碳排，搬進有LEED白金級認證的台北101，與集團的永續目標一致。

事實上，王婧觀察，北上廣深及香港等地商辦申請LEED的風潮遠早於台北，主因是外資企業在這些城市的辦公室量體較大，成為北亞第一波綠商辦風潮的首要目標；不過在跨國企業紛紛提出明確的淨零目標後，預期台北將會快速跟上，像是新建辦公大樓在設計時就會引入LEED標準。

持續開創節能方案，永續生生不息

決定啟動新業務後，台北101也沒有停下改善自家大樓的腳步。

去年，台北101透過地下停車場光源改為LED節能燈具，以此抵換取得碳權，成為台灣住商部門首例；明年則會啟動將商辦樓層共計3.8萬盞燈，全數換為LED燈具的四年計畫，將能讓照明用電減少5成。

接下來，台北101還會申請由美國發出的，以建築使用者健康及福祉為主軸的WELL認證，預計今年下半年就能達成，也將打破WELL認證最高樓的新紀錄。

在台北101當年決定申請LEED認證時，已落成75年的紐約帝國大廈也剛投入數百萬美金進行改造，最後成功取得LEED金級認證。

「它要改的管線更多，他們都有這樣魄力去做了。帝國大廈已經是全球高樓的legend（傳奇），我也希望這裡是一個legend，」劉家豪像是對自己，也像對這棟大樓說，「101現在才17歲，可是永續的態度和經營，是可以看到未來的。」